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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诗《远与近》是顾城的代表作,也是中国现代诗歌的典范之作。这首诗看似信手拈来,实则匠心独运,高超的艺术手法不露痕迹,深刻的哲思呼之欲出。以往关于《远与近》的解读往往不够全面深入。本文在简要分析顾城的创作理念和创作历程的基础上,从意象、场景和内涵三个角度入手,系统阐述该诗的艺术特色,有助于读者充分感受诗歌之美,培养审美情趣。

  一、顾城生平简介

  顾城(1956.9—1993.10),生于北京,作家顾工之子,朦胧诗派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因诗人舒婷的赠诗《童话诗人——给G·C》,顾城也常常被称为童话诗人。顾城一生创作诗歌两千余首,在新诗、旧体诗和寓言故事诗上均有造诣,代表诗歌作品包括《生命幻想曲》《一代人》《远与近》《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墓床》等。除诗歌外,他还创作了若干短篇小说、散文以及一部长篇自传体小说《英儿》。

  顾城小学辍学,自行读书,并有意识地尝试写诗。1969年,他随父亲到山东,期间创作诗集《无名的小花》和《白云梦》。1974年,他回到北京,当过木工、油漆工、搬运工,也通过借调任报社记者、美术编辑等,并零星在《北京文艺》《少年文艺》等报刊发表作品。1979年是顾城生命中不同寻常的一年,其在《蒲公英》小报发表的诗作引起诗歌界的强烈反响和巨大争论,并受邀在《诗刊》上发表《歌乐山诗组》。诗人公刘在《星星》复刊号上发表评论文章《新的课题——从顾城同志的几首诗谈起》。也正是这一年,顾城在上海至北京的火车上遇见谢烨,一见钟情。1987年,他应邀出访欧美国家进行文化交流、讲学活动。1988年,顾城携妻子赴新西兰,任职于奥克兰大学,讲授中国古典文学,后辞职隐居于新西兰的激流岛,1993年因家庭情感冲突,在砍伤妻子谢烨致死后自缢身亡。
 

 
  顾城的一生是诗意的,也是悲剧的。关于顾城的爱情与陨落,一直众说纷纭,是是非非难为局外者所评判。笔者以为用顾城《墓床》中的诗句来纪念诗人顾城与谢烨是允洽的:人时已尽,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二、顾城的创作历程

  毫无疑问,顾城是早慧的,从1964年至1968年,即顾城8至12岁期间,便创作出极富有想象力的诗歌作品。但整体上,顾城早期诗歌大多单薄粗糙,艺术手法不够娴熟,表情达意比较浅白直露。顾城《无名的小花》中的诗句可以算作这一时期创作的总结:我的诗,/像无名的小花,/随着季节的风雨,/悄悄地开放在/寂寞的人间……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是顾城诗歌创作的高峰期和成熟期。这一时期,顾城的艺术视野逐渐开阔,不断从西方现代诗歌和中国古典诗歌、小说中汲取写作技巧和精神上的营养。在《关于诗的现代技巧》中,顾城写道:“1979年初我才开始接触现代技巧,读现代心理学和哲学。一夜又一夜听年长的诗友讲‘意象’‘张力’‘诗的姿势’,最使我惊讶的是他们给我介绍的现代诗作。”在与王伟明的访谈中,顾城指出他最喜欢的外国诗人是洛尔迦和惠特曼,喜欢的中国古代诗人有屈原、李白、李贺、李煜,喜欢的中国古代作品有《庄子》《三国演义》《红楼梦》。在作品集《树枝的疏忽》中,顾城写道:“我喜古诗,不因文学史,不因人们的仰望,而在它的美丽,文字清简明润,如玉如天,在于它显示出的中国哲思,那一无言就在眼前,若张九龄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受中外优秀文学作品的熏陶,加之个人的秉性气质与审美倾向,顾城逐步建立了独有的诗歌理念和诗歌风格。顾城在《学诗笔记(二)》中表达过对诗的认识:“什么是诗?是什么特点使诗和其他艺术形式相区别?我想至少有两个必须具备的因素:一个是美的感觉,一个是精练的语言。”他还饶有趣味地定义了诗人:诗人,就是为美感和精练的语言举行婚礼的人。至于如何进行诗歌创作,顾城写道:“诗的大敌是习惯——习惯于一种机械的接受方式,习惯于一种‘合法’的思维方式,习惯于一种公认的表现方式……我感到,习惯于习惯的包围,诗就会失去血色甚至生命。”通感或许是顾城从西方现代诗歌中学习到的最重要的、可以打破习惯的艺术手法,且达到了“使技巧的运用变得像呼吸一样自如”的水准。顾城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有一次,我看到太阳——新鲜、圆、红、早晨等等一连串的观念和直觉一瞬间一掠而过,直接到达了草莓——甜而熟的草莓,于是就产生了这样一句诗:太阳是甜的。”
 

 
  除了诗歌理念和艺术手法的日臻完善,成年的顾城对爱情、社会、时代和命运也有了更深入的体会和思考。流传最广的莫过于他写作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两句诗高度地概括了一个时代,彰显了一代人不屈向上的精神风貌,引起了广泛共鸣,极具艺术感染力。

      三、《远与近》的艺术特色

  顾城的代表作《远与近》没有局限于时代。即便完全忽略时代背景,今天的读者也大致能够理解和体会该诗的主旨。整体上,该诗形式优美、韵味隽永、内涵深刻,是一首超越时代,极具艺术特色的佳作。

  (一)意象古典

  意象是主观的意和客观的象的结合,其本质是某一艺术形象被反复使用、反复渲染后而形成的约定俗成的一种或几种附加意义。云是古代诗词中常出现的意象,“浮云”“闲云”“孤云”“黄云”“野云”“秋云”等词汇常常用来烘托一种氛围或传递一种感情。不仅“云”是一种意象,连“看云”也是一种意象,如王维《终南别业》中的名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如果说古诗中“云”的意蕴丰富,而“看云”的指向性则明确得多。无论在王维的诗中还是顾城的诗中,“看云”都表达出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与亲近。

  欧阳修的《六一诗话》中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当时有进士许洞者,善为词章,俊逸之士也。因会诸诗僧分题,出一纸,约曰:‘不得犯此一字。’其字乃山、水、风、云、竹、石、花、草、雪、霜、星、月、禽、鸟之类,于是诸僧皆阁笔。”这则趣事一方面反映了诗歌写作的同质化,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山川花草等意象在古代诗词中的重要地位。对于现当代诗人而言,这些古典意象既是一笔财富,又是一种包袱。如果意象运用得当,则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如运用不当,则容易陷入烂俗。在《远与近》中,顾城继承了“看云”这一古典意象,将其转化成新建场景的一部分,既增加了诗的美感,又契合了本诗的主旨,可谓是一箭双雕。如果说,意象“看云”更倾向于继承,那意象“看我”则是顾城的创新,在此不再展开论述。

  (二)场景生动

  《远与近》中所描绘的场景简单自然又不失生动。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的画面感都非常强,前三句诗中“你”是画面中心,进行客观描写,“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后三句诗中“我”成了画面的中心,进行主观判断,“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在这里,视角的变化和场景的放大表明了主客体的切换。在前一个场景中,主体是“你”,客体是“我”和“云”;在后一个场景中,主体是“我”,而客体成了“看我的你”和“看云的你”。这种前后主客体的变换营造了一种回环反复的韵律美。卞之章的《断章》也是一个极好的典范: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尽管两首诗的主旨不同,但在艺术手法上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留白源于中国画,是以“空白”为载体进而渲染出美的意境的艺术技法。美学家宗白华写道:“中国画最重空白处。空白处并非真空,乃灵气往来生命流动之处。且空而后能简,简而练,则理趣横溢,而脱略形迹。”由于本质特征的要求,诗歌写作往往借鉴留白手法,通过虚实结合克服“言不尽意”的局限,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境界。《远与近》描绘的场景中,仅仅有“你”“我”“云”三个简单物象,时间地点、人物身份、人物关系等统统没有交代,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我们不知道它发生在春天还是秋天,在辽阔的草原上还是城市的街道;我们不知道诗中的“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又为什么在看云。所有的这些都没有标准答案,我们可以通过想象去填充和拼凑一个更完整、更丰富、更具色彩的场景,甚至是故事。不同的读者会因文化素养和生活阅历的差异在脑海中呈现不同的画面,生成不同的感受和理解。简而言之,《远与近》借助留白技法,运用高度凝练且质朴的语言描绘了一个场景的主干,而读者借助想象在阅读中为诗歌添枝加叶,两者共同达到了一种余音绕梁的艺术效果。

  (三)内涵深刻

  一首诗表达了什么情感和思想并不是完全由作者决定的。留白的场景与富有象征意味的语言,使《远与近》的主旨有模糊性和多义性。《远与近》究竟在表达什么呢?是理想与现实的割裂吗?是恋人之间的冲突吗?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吗?顾城自己在《关于〈小诗六首〉的一封信》中写道:“对于解释自己的诗,我是不喜欢的。因为我有个想法,认为读诗并不是考古。读者只要能从诗中,找到一些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或者感到美,似乎就够了,不必下力去捕捉和了解作者的原意(当然,研究者除外)。”然而,耐不住热心读者的询问,顾城还是阐述了该诗的本意:“这很像摄影中的推拉镜头,利用‘你’‘我’‘云’主观距离的变换,来显示人与人之间习惯的戒惧心理和人对自然原始的亲切感。”

  尽管读者可以对《远与近》作出多种可能的解读,然而,笔者认为从两种关系(人与自然关系和人与人关系)的对比上理解这首诗是最贴切,也是最深刻的。题目中的“远”与“近”自然不是实际的距离,而是一种心理上或心灵上的距离。“你看云时很近”的“近”是指“你”与“云”的距离还是“你”与“我”的距离,其实两种解释都说得通。“你”与“云”的距离近,既符合人的视觉经验,也可以暗示人与自然的亲近;“你”与“我”的距离近,则可以理解成你我的共同之处——亲近自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你看我时很远”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尤其是陌生人之间的那种疏离和隔阂,而“看”正是人与人之间最开始、最重要的接触方式。

  人与自然亲切和谐的关系常出现在古典诗词中,如孟浩然的《春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创作的散文集《瓦尔登湖》讲述了梭罗在瓦尔登湖畔度过两年多的自给自足的生活,处处流露出热爱自然、回归自然的思想。大自然给予人类的那种慰藉、亲切和归宿感,被许多诗人所感受,成为一个永恒的主题。

  相比之下,人与人的疏离、陌生似乎并未得到诗人们同样多的关注。敏感的顾城以看云时的“近”和看我时的“远”,形象且含蓄地呈现这一发现,是绝妙的、独特的。正像大多数文学作品一样,作者并没有给出问题的答案,但答案的思索和追寻是发人深省的。为什么人与自然天然亲近?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有隔阂?这种隔阂是固有的吗?假如不是,怎么样才能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建立一个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共处的世界?或许我们可以从遗传基因、社会制度、文化、哲学等层面尝试回答,而不同角度的答案恰恰体现了该诗内涵的丰富性和深刻性。

  综上所述,顾城的《远与近》无论在语言形式还是情感思想上,都是一首现代诗歌。它将古典的意象、留白的场景、普世而深刻的内涵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仅仅24个字,却赋予了这首诗无限的想象、张力和韵味。《远与近》不仅仅是顾城的代表作,还是当代诗歌里的典范之作,像一块璞玉,晶莹剔透,完美无瑕,让人拍案叫绝,又让人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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