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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曲《田园舞曲》是何树凤、李德保作曲的一首具有浓厚延边朝鲜族风格的琵琶曲作品。该作品于1980年开始创作,发表于1985年,后由李昆丽改编为琵琶二重奏。在实际演奏中,也可将该作品的低声部交由中阮演奏,由中阮丰富琵琶的低音。该作品是一首极具朝鲜族风格的舞曲,以琵琶技法来表现热情欢快的舞蹈场面。
一、朝鲜族音乐元素在作品中的运用
朝鲜族是我国少数民族之一,朝鲜族人民在独特的历史与生活环境下孕育了独特的音乐舞蹈文化。《田园舞曲》便是近代创作的一首既有现代特点,又有鲜明朝鲜族风格的琵琶曲。
该作品在结构上吸收了西方三部曲式与小型回旋曲式(见表1),同时,朝鲜族音乐元素也在作品中得到了大量的运用。其一表现在调式方面,如对朝鲜族传统调式界面调与平调等的运用;其二则表现在节奏方面,如对“长短”与三拍子系统节奏的使用。
(一)朝鲜族特色调式的运用
在音乐组成上,朝鲜族音乐的骨干音多是由五个基本音构成,为五声音阶的调式风格,称俗乐五声调式,可分为两类,一类为界面调,与五声调式中的羽调式形态相似,另一类为平调,与五声调式中的徵调式形态相似。另外,还有平调式与界面调式派生的平界调、上平调式、下界面调式及变体混合下界面调。《田园舞曲》分为两个主题,调式上以界面调式为主。
1.界面调式的运用
界面调式的音程关系为:小三度+大二度+大二度+小三度+大二度。以主音A为宫音,并与上下方四度音D、E分别作为上下支柱音。除这三个音较为稳定外,其他各音皆为不稳定音,因此主音的上方三度音C常进行到上支柱音D,下方大二度音G则偏向主音A。颇具特色的音阶排列与音的倾向使《田园舞曲》形成了明而哀的朝鲜族音乐风格。
《田园舞曲》引子段落的长拍的宫音A以散板进入,随后转入以上方五度E音为主的乐句,形成了类似西方作曲中常用的主音到属音的正格进行,起到了调性感觉上的强调作用,并通过音乐中C-D、G-A的连接倾向展现了浓厚的界面调式风格,突出表现了朝鲜族的音乐风格。
在乐曲主题发展过程中,下行的界面调式的音阶也被用于乐句间,既衔接前后两乐句,又兼有强调界面调式感觉的功能。
2.平调式的运用
平调式的音程关系为:大二度+小三度+大二度+大二度+小三度,以G为宫音,上支柱音为C,下支柱音为D,音的性质相对稳定。这三个相对稳定的音影响着调式的性格,强调调式的功能属性;不稳定音则倾向于稳定的音进行,如在平调内,A倾向于主音G,E倾向于下支柱音D。平调内音阶连接极具规律性,稳定的功能音与不稳定的色彩音间的连接呈现出了轻柔、俗幽的音乐情绪。
段落一的中段(如图1)运用了平调式,音乐更加抒情,具有娓娓道来的叙事感。该段音乐以延吉县朝鲜民歌《月令歌》(如图2)为素材进行创作,后面的乐句则是以前句为基础发展而来的,作品有着鲜明的平调调式的特征,以E-D、A-G的连接为主,表现出了轻而柔的调式情绪。
3.变体混合下界面调式的运用
下界面调由界面调派生而来,即界面调的下部三音列开始按五声自然音次第组成,以E为宫音组成音列E-G-A-C-D-E。混合指的是原音列在异宫调式上的运用,即在原音列的基础上使用上方五度具有同样结构的音列,并以E为主音,组成音阶E-G-A-B-D-E,是异宫同调混合的变体。
变体混合下界面调常与界面调相互配合。《田园舞曲》段落二从C大调转入F大调,在调式上通过界面调式与变体混合下界面调式的交替来丰富调式色彩;尾声部分将变体混合下界面调的音阶用于连接过渡,回到主调上。两个调式既形成鲜明的对比,又因为具有同样结构的音列而显得统一与和谐,体现出强烈的民族音乐风格。
(二)朝鲜族的舞蹈节奏与特色节拍运用
朝鲜族是一个载歌载舞的民族,音乐与舞蹈紧密结合。在音乐方面常使用三拍子系统的节奏,除三拍子系统外,还使用二拍子、四拍子、五拍子等不同节奏,不同的节奏形成了不同的“长短”。
“长短”是对朝鲜族舞蹈音乐节奏的统称,是朝鲜族舞蹈音乐中主要旋律节奏变化的一般形态,是各种节奏体系与特定节拍的统称,与情绪的抑扬、速度、拍子等音乐固有属性不可分割。在《田园舞曲》中,独具特色的“长短”表现了朝鲜族人民独特的审美情趣和深沉的民族情感。
1.朝鲜族舞蹈节奏——挥莫哩长短与安旦长短
《田园舞曲》中的主题一吸收了安旦长短与挥莫哩长短,突出了音乐的节奏感,是欢快跳跃的小快板段落。在朝鲜语中,“莫哩”有追逐、推动的意思,而“挥”则有急速旋转的意思,顾名思义,挥莫哩长短速度快且极富韵律,以2/4拍和4/4拍为表现形式。安旦长短也属于朝鲜族二拍子体系,是由2/4拍或者4/4拍构成的“长短”,可以通过速度的快慢来表现不同的音乐形象,集浪漫与力量于一身,表现出一种热烈奔放、明快轻松的音乐气质。安旦长短的拍子通常是由4/4拍作为一个小节构成一个较完整的“长短”,若以2/4拍为一小节,则由两个小节共同组成一个“长短”。
第1~4小节,借鉴了安旦长短,分别由两个小节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乐节来发展,并通过加花等手段来丰富“长短”内部的节奏,使得音乐更加细致,展现出了生机勃勃的舞蹈场面。
段落一中第13~28小节为2/4拍,借鉴了挥莫哩长短,通过规律反复使节奏具有动力性与推动力,展现出了追逐的音乐画面。
2.朝鲜族特色节拍——三拍子系统的运用
三拍子系统的节奏贯穿于朝鲜族音乐中,使朝鲜族音乐具有独特魅力。除了常见的4/3拍,还有如6/8、9/8、12/8等也属于三拍子系统,是由三拍子组成的复拍子形式。《田园舞曲》中的主题二就是采用了朝鲜族音乐典型的三拍子节奏型,速度为中板,音乐委婉而哀伤。
段落二中,主题旋律以带附点的三拍子节奏为主,强弱规律明显,旋律更加流畅,紧张感削弱,这种具有极强节奏感的旋律增强了音乐的舞蹈性,强弱弱的节奏型更使音乐有舞蹈的摇曳感,极富表现力。
二、琵琶曲《田园舞曲》的演奏技巧
与传统琵琶武曲的气势磅礴和文曲营造抒情意境的风格不同,《田园舞曲》刚柔相济,既有武曲的起落分明,又有文曲的抒情写意。
(一)乐音技巧的运用
在《田园舞曲》演奏中,细节的处理与民族风格的展现息息相关,是阐述乐曲灵魂的重要途径。
1.推拉弦的运用
朝鲜族传统音乐的个性离不开其音乐创作中独特的“转声法”“退声法”与“弄弦法”。“转声法”是在短时值的音前后通过上下滑到某音的唱奏法,“退声法”是音向下行时滑到下一音高的唱奏法,“弄弦法”则是朝鲜族传统乐器独具风格的演奏技法,伽椰琴的弄弦法与古筝的揉弦法极为相似。
“推拉弦”是琵琶演奏中常用的技法之一。通过推拉弦可以获得十二音以外的若干变化音,且不同的“推拉弦”表现着不同的风格。在《田园舞曲》中,则是通过使用“推拉弦”达到了类似于朝鲜族传统“转声法”“退声法”“弄弦法”的音效,使作品富有韵味。
“推拉弦”技法在《田园舞曲》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通过运用“推拉弦”技法,能够在两个音之间形成滑音的效果。如在段落二的第4小节,E音谱面标记时值为一拍半,随后接G音,但在实际演奏中,这一拍半内并非全为E音,通过一个向外拉弦的技法由E音滑向G音,因此这一拍半内还包括了从E音到G音之间一系列的变化音。通过诸如此类的“推拉弦”,可以更好地表现朝鲜族音乐作品中独特的风格味道。
2.快速弹挑与扫弦的配合
前文提到,《田园舞曲》段落一中借鉴了朝鲜族传统的安旦长短节奏型。而由于情绪或内容的变化,安旦长短在演奏过程中会根据作品内容的需要调整鼓点节奏。
段落一中第11~12小节便通过快速弹挑与扫弦的配合来模仿安旦长短中鼓点的调整,将节拍重音从强拍位置移到每拍的弱拍位置,形成听觉上的重音滞后感和弹性的节奏律动。
(二)两声部间乐音与非乐音的结合
在《田园舞曲》的演奏中,两个声部乐音与非乐音技巧的结合是浓墨重彩的一笔。琵琶的特殊演奏技巧模拟着作品中所需要的特殊音效,两声部的配合使音乐更具层次感。
1.泛音的运用
伽椰琴是朝鲜族重要的传统乐器之一,其音色柔和、清雅、悠扬。在《田园舞曲》中使用了泛音技法来模拟伽椰琴的音色。泛音共鸣强,具有纯净空灵且余音冗长的音响效果,用其模拟轻拨伽椰琴的音响,能够使乐曲富有朝鲜族音乐的情调。
《田园舞曲》开始部分,琵琶一用连续的轮指演奏出自由悠扬的长音,如同山歌前的高音衬词,有着开腔的作用。琵琶二的泛音则像是清澈通透的钟声,预示着舞曲的开始。琵琶一的轮指随着琵琶二泛音的出现而停止,两声部相互映衬层次分明。
结尾处两声部泛音先后出现,逐渐放缓,也似钟声,体现热闹沸腾的舞会逐渐恢复平静。琵琶二的泛音紧接在琵琶一后,像是声部间的对话,与开头泛音形成呼应。作品中的泛音为自然泛音,虽是虚音,但音色清亮且通透有力,犹如朝鲜族传统舞蹈一般,典雅内敛,柔中带刚,极具审美价值。
2.“擞”与拍板技法
“擞”是琵琶的左手技法,仅用左手拨弦发音,因指法与伽椰琴拨弦动作相似,也用于模仿伽椰琴的音色。除了伽椰琴外,长鼓也是朝鲜族打击乐器中有广泛群众基础的乐器,是演奏朝鲜族各类“长短”时用于控制单位速度的重要节奏乐器,可以在提高音乐作品的整体稳定性的同时,淋漓尽致地表现音乐抑扬顿挫的舞蹈韵律。
拍板技法即用手拍打琴的面板,发出类似于“空”的声音。在《田园舞曲》中,琵琶二采用“拍板”这一技法来模仿长鼓敲击时的音效,三拍子节奏与附点节奏和切分节奏的搭配,富有呼吸般的律动感。
段落二中第9~10小节,琵琶一用“擞”的技巧与琵琶二配合,宛如伽椰琴与长鼓在应和,两个声部间两种不同的音色交织,像是朝鲜族人民击打长鼓拨弄琴弦和歌伴唱,两声部一唱一和,具有极强的音乐画面感。
随着琵琶艺术的不断发展与创新,现代音乐的创作与传统音乐融合的形式与手法也更加丰富多样。《田园舞曲》的创作是琵琶作品创新的一次成功尝试,作品借助民族音乐的传统特征来丰富琵琶语汇,扩大了琵琶的表现力。同时,通过对朝鲜族题材琵琶曲艺术特征的提炼,为朝鲜族或其他民族风格琵琶曲的创作提供了一定的借鉴,对了解少数民族音乐、推动民族音乐文化交流、促进不同民族音乐的继承与发展也有着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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